约翰福音开章明义说: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不仅是Word was with God, 还是the Word was God. 在阅读和使用圣经的时候,我们最先要需要厘清这个概念,这个问题不解决,圣经就与我们没有了内在的关系。
这个道不是中国古典文化中所常说的“经”,“经”本来乃是比喻秩序,治理,规划,而我们所接触到的有超越性的经,非超越性的经,玄学的经——而中国知识分子所常见的是一种“客观规律和运用手册”有混合功效的经典:比如规律是“仁则荣,不仁则辱。”运用是“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
无论东方和西方,在古典时期都对于“道”有出于理性和良心的考察和总结,此道正是神所给予的普遍启示。然而面对神所给予的普遍启示,无论是中国还是古希腊都不约而同的走向了“内圣外王”和“理想国”的将启示付之于应用之路,所以前几年流行的新儒家也并非凭空出现的——对于直观的启示进行政治和社会意义上的实践是人的本性。有人会问:这难道有什么不好吗?文明不就是这样产生的吗?诚然,不可站在神的角度去苛责只受过普遍启示的文明,现代人与祖先一样具有偏离神,笃信自己,破碎不全的本质。但是,这份破碎,这份悖逆是我们不能够绕过的——在听过福音之后,还将客观规律和实际运用混为一谈的话,是没有办法建立真正的信心的。
儒家带给我们的是一套治理的方案,而这套方案是怎么样的呢?是看上去能够执行的,能够维持暂时秩序和部分人最低限度的尊严。然而其破碎不全,道德悖论,人心腐败,外儒内法的部分已不消多说,我们对于普遍启示下能实现治理的社会绝无苛求。并且相信,神对于人类所做的维护工作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我想反思的是,作为当代中国的基督徒,尤其是知识分子,是否逃过了“对普遍启示的回应”的魔咒,是否变成了“儒家基督徒”呢?
许多浸淫中国文化很久但是并没有受过传统教育的国人,断然不会相信自己是儒家基督徒,但是这离你并不遥远。首先是否有把圣经当作一本实用手册来看呢?很多时候大家在看圣经的时候会带入自己的社会角色,在其中取得生活的智慧和灵感。
诚然,圣经对于生活不能说没有一点指导的功用——但是,神所默示的律法是人绝对无法执行的,任何教师说他能够按照圣经的要求生活并且比其他人“修炼”得更加得道,这都是危险的信号。诚实一点的会成为苦修派的修士,不诚实的会将圣经的道理当作标签一张一张贴到自己理想中满意的生活中去,移花接木的讲财富,健康,丰盛。假若人一生绝不偷盗别人一针一线,却偷盗了圣经的字句用到其他的偶像身上;把福报的字句用在自己身上,把仇怨不幸的字句用在他人身上,这不能叫做遵循了戒律。
那么有人说:我不是律法主义,只是圣经赐予了我智慧,让我更加通透睿智,是否可以呢?这也是慕道友经常想要绕过福音来到主前的时候经常说的,当然圣经中有神无上的智慧,可是从圣经所记载的历史中看,比起神给予人智慧,更多的是人反复奔向偶像,不撞南墙不回头,提醒大家不要拜偶像的先知被当作是那个时候最不“智慧”,最不经济,面对世俗和政权最顽梗的人,所以这样的智慧亦不是必须的。
又有人会说:那么基督教真理的权威性还在哪里呢?这就是我们所不能避开的一个问题:真理的权威性恰恰在于其“真”,而不是“对(符合个人判断)”,不管基督徒或非基督徒,都不免计较圣经和福音是不是“对”的,这正是我们无能去计较的问题。我们拷问神的话是否符合人的良心,基督讲为善的话我们就爱听,当作论语一样的经典来激赏,我们思量神的话是否符合人的荣耀,神讲护佑我们的话我们就爱听,便当作现世的许诺来等待,我们思忖神的话是否符合科学发现,符合我们世界观的话我们就爱听,当作教科书一样来分解——但凡有不符合的地方就会去逃避和改造。这就是我们想要自己分辨善恶的结果。
但用人的心和现实去衡量真理这是不可避免的过程,无神论者感叹一下人之渺小,命运之无常就罢了,而认识神的人甚至坚持真理的基督徒,面对伤痕累累伦常颠倒面对苦难,都不免心底寒透三尺,在神的“沉默”中不断怀疑和呼求。当你的呼求停止了,反而是不妙的,说明你找到了一个“对”的角落,也许它是个人修炼得道,福报满盈,也许它是社会福音大兴盛,是王师天命所归,总之你是停止了,切断了良心对自己的拷问,切断了怜悯之心,蹲在一个角落不看天,堵死了。
我们是无法计较和引领“对错”之争的,我们所能认知的是“信实”和“足够”。慈善带来的安慰,财富健康带来的优越,果报带来的爽快,不能说是件“错”事,但其绝非信实的,也非充足的,它们都是暂时的,偏颇的,说明我们对于拯救还没有巨大的无法阻挡的渴望,还是在温水中游泳的青蛙。有的教会表面很属灵,基要真理也非常熟悉,但是最终弄错了福音和社会的关系,企图用福音当作工具“改变社会”“复兴民族”。
这就回到了我们所说的“儒家基督徒”,虽然脱离了“统治术”的话语体系,本质还是用经典来治理社会,最终会背离“道”而追求“术”以达到效果,甚至到最后变得不关心人的灵魂,要做强制性的行为矫正或者社会隔离;更有甚者会利用人们拜偶像的心理制造现世的偶像,“天子”或“圣人”甚至不必有德,只需要福音的“魔法”做工,那更不如儒家了。正如士大夫代理了祭司的职位:知识分子或牧者扮演祈求风调雨顺的大祭司,献祭世上的羔羊(弱者)甚至自己,代神行“道”,实现“道”,希望现世的一切都会回到“对”的轨道上,成为地上天国。
在此,人的主观能动性终于盖过了对神的呼求,再多么虔诚也会出现偏差。因为我们对基督救赎的“信实”和“足够”的错误认知,认为真理是靠人能够行出来,如果不满意,还要呼吁更多的人,形成超越教会能容纳的体积的世俗的组织,甚至组成国度行出来,福音的兴盛有在俗世中的信号,需要足够多的人撑场面,做见证,而不是被抵挡,被轻蔑。
基督的救赎那是真真的存在的,就如人的堕落也是一样,真理的“真”,就在于在所有的悖逆,怀疑,理不清的干戈,放不下的私欲,混乱的思维体系和慕强欺弱的本能之上,在律法对于人这一切的拷问之上,在万有之上,万有之先,早已定下并且一定会实现的拯救。真理起初是可以追寻的,之后是得着的,却不是实践的,用于治理邦国的,以人治理的手法,必定不择手段的滥用——基督为我们结束了这一切荒唐与骚动。
虽不可看低圣灵对人心的护理之功,虽应感恩神给予我们生命的丰盛,但若不向着他追寻,不信救恩的完全和足够,便是我们自己萌生出来的世俗情欲而已。他已经是真理本身,不单单是他讲的哪句话,他行的哪件事,不必再去墙角旮旯的地方遍寻不着。——“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地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正是父独生子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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